顧緣君和徐銳聞聲望去。

來人倚靠在門邊，也不知聽了多久。見他們望過來，正了正了身子走了進來。

一身白衣，一副無框眼鏡襯得整個人斯斯文文。

揚唇笑道：“兩位同學，我是學院的心理學老師何堇，很高興認識你們。”

緣君禮貌地握了握他朝這邊伸過來的手。

何堇看著一旁面色平靜的徐銳，道：“這是我們學院的才子徐銳吧？”

徐銳聞言不動，垂眸看著地面。

場面一度變得尷尬，何堇訕訕縮回手，也不太在意。

顧緣君看了一眼徐銳，拉過徐銳的手，向何堇告辭，匆匆離開。

一路上，看著徐銳的反常，也不作聲色，耐心等待。

終於，徐銳開口道：“離他遠點，他不是什麽好人。”

顧緣君一楞，隨機明白他的意思，應道：“好。”

徐銳有些覆雜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讓你離誰遠點就說好，你就沒有一點自我判斷能力嗎？”

“我相信你的判斷。”顧緣君失笑，“還有，他沒有你重要。”

“真是木頭腦袋。” 徐銳臉色緩和了一些，眼裏多了一絲笑意。

……

顧緣君脖子上裹著圍巾，呼出了一口白氣。

他靠在窗邊，聞著冰冷空氣中夾著芳草清香，略微出神，和課堂上聽講的同學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想到在學校還沒見到方楷人影，眉頭微蹙，感覺身邊似乎少了點什麽。

很快收回神，提起筆轉了轉，停下，在課本空白處流利地寫了兩個字：徐銳。

還畫了一個簡筆小人：傲嬌的神情，眼神夾著點溫柔的笑意，可真像某人。

講臺上的老師擡起頭看到他奮筆疾書的模樣，投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又看到後排在睡覺的，立馬垮下嘴角，暗嘆朽木不可雕也。

下課後，同學三三兩兩地出了教室。

顧緣君走著走著，聽到前面的女生道：“我們快去體育館，聽說學神現在在打網球。”

捕捉到關鍵字眼，顧緣君默默跟在女生後面，一同前往。

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徐銳打網球的模樣，有甩拍時衣服勾勒出腰部的弧度，還有額頭滲出的汗水，喝水時下巴仰起露出雪白的脖頸……

而渾然不知道顧緣君內心活動的徐銳正奮力接著不知下一個從何而來的網球，身後時不時有女生的驚呼聲。

顧緣君就這樣夾在驚呼聲中，利用身高優勢，眼底盡收場上人的狀況。

雙方不相上下，對面的高大男子微微有些氣喘，眼神卻不服輸地看著對面的人。

這次絕對不會輸給他了。

反觀徐銳臉色有些蒼白，倒沒有什麽怎麽氣喘不過。顧緣君看著他，皺了皺眉。只有他知道，徐銳已經快到極限了，他在強撐著。

也就只有徐銳在被逼到這種境地，還能面不改色地應對眼前的人。

突然，顧緣君睜大眼睛看著高大男子的球拍甩脫，直砸向徐銳。

來不及了，徐銳倒在地上，額上大片大片血流了出來，沿著臉頰留下，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顧緣君瞬間感覺心裏一窒，呼吸困難，只憑著本能跑向他，彎下身顫抖的捂著徐銳不停流血的地方，眼前一陣陣發黑。

現場像炸開的蜂窩，高大男子一臉驚恐地看著眼前的狀況：怎麽會這樣，球拍怎麽會突然甩脫？

該怎麽辦？

顧緣君無力地嘶吼：“救救他，HELP, PLEASE，誰來救救他？”一聲聲一句句求救淹沒在吵雜的人聲中。

直到聽到聲音說有醫生趕到，感覺有人推開他的身體，將徐銳送上擔架，顧緣君無力地坐在地方，看著被送走的徐銳，手上身上都是血，徐銳送的圍巾都浸染了血。

這是徐銳的血，徐銳…徐銳…

不能就這樣坐著…要去見徐銳…

腳似乎有千斤重，他要站起來…去見他…他不能有事……

似乎有了支撐起他的力氣，他在眾人的註視下走出體育館，模樣沒有了平日裏的光鮮，一副失了魂的模樣。

他要去見他，去見他……

周捷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匆匆忙忙忙趕到醫院，看到門外顧緣君渾身是血還有毫無血色就像從地獄來的閻羅。

因他而起的怒氣也消了一半，走過去俯視著他：“振作一點，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像個人嗎？”

顧緣君一動不動，眼睛盯著徐銳正在搶救的急診室，整個人就像繃緊的一根弦，再有一點東西壓下去，弦就會斷掉。

直到主治醫生出來，顧緣君眼裏有了些光，掙紮著站起來問：“人怎麽樣了？”

“人沒事，只是……”聽到人沒事，顧緣君整個人有些發軟，卻又聽到後半句，心又被提到嗓子眼。

“只是，傷到眼部神經，可能會造成視覺障礙…”接完沒說的話，主治醫生擔心眼前的人受不住，緩緩開口：“情況好些的話，可以恢覆，情況嚴重的話，會失明。”

失明……怎麽會這樣？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治好他，他還這麽年輕？不能就這樣失明了，求求你了。”什麽尊嚴，什麽驕傲，顧緣君覺得只要徐銳沒事，他可以什麽都不要了。

看著跪在他面前求他的顧緣君，醫生不忍道：“我們盡力了，聽天由命吧。”

顧緣君無力地靠著墻，順著墻滑落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這樣對他？

是不是看不慣他過得好一點，就這樣折磨他，為什麽對他這麽不公平？

徐銳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仿佛不知道醒來後自己可能會面對的事情。

他會承受得了嗎？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

顧緣君心疼得無法呼吸，周捷在一旁不忍直視，走過去揍了他一拳，讓他清醒清醒。

“小銳沒有那麽脆弱，你要相信他。他喜歡的人不是像你這樣一副不人不鬼，只會逃避現實的膽小鬼。”周捷一口氣說完，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了，放開抓著他領口的手。

顧緣君看了看自己，還真的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他不能讓徐銳看到這樣的他。

他要笑著等他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一醒來就能看到他的。

一瞬間仿佛有了生氣，顧緣君在門口看了看昏迷的徐銳，重新振作起來。

說好要給他依靠的肩膀，他發現自己也沒有好好兌現他的承諾，讓他受到傷害。

他清楚地看到球拍不自然地甩脫開，仿佛是有人刻意而為之，到底是誰要害他？

顧緣君緊緊握著拳頭，指節發白：他一定不會放過的。

收拾了一番，顧緣君靜靜在門外等著，期間有很多人來看望，都被顧緣君一一謝絕。

他不喜歡吵鬧，醒來一定會不高興的。

等待是如此煎熬。

顧緣君在等待的兩天想了很多，他覺得自己根本不夠成熟強大，經此事，他還要考慮更多，給徐銳更周全的保護。

兩天的等待如此漫長，讓顧緣君身心俱疲。

直到徐銳的手指微動，顧緣君大驚，連忙叫護士。

還好，他有動靜了，兩天了，他還以為他就要這樣睡下去，不願醒來了。

他等得好苦。

徐銳睫毛微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睛沒有聚焦。

顧緣君呼吸一窒，連忙握住他的手，過了許久，直到傳來徐銳沙啞的聲音：“我是不是看不見了？”

顧緣君微微一顫，徐銳便知道他看不見了。

心思細膩如他，怎麽會猜不到？

徐銳說了這句話便沒再開過口，似乎說了也沒有太多意義。

他有些無力地閉上眼睛。

“銳，你聽我說，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會有辦法的。你相信我。”顧緣君聲音有些顫抖。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安靜的面容就像睡著了一般。

徐銳想起了他倒下的那一刻，耳邊嗡嗡作響，他想起了他的媽媽，她冰冷的身體，還有爸爸在冰中的模樣，好冷…好冷…好痛苦…是緣君在叫他嗎？好像很擔心，原來有人關心我的，感覺渾身沒有力氣，好想告訴他他沒事，視線為什麽越來越模糊，他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徐銳痛苦地握住顧緣君的手，說：“不要離開我。”

“不離開不離開，我一直在。”顧緣君心疼地握著他的手，柔聲安慰他。

直到床上的人睡著，他也沒放開他的手。

期間，顧母過來看望，看到這樣一幕，也心覺不忍：為什麽要折磨這麽善良的孩子？

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他呢？

徐銳也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就不該活著？也許就像小時候大人說的自己是喪門星，活該遭罪？

“我會陪著你”

突然想起某人說的話。

顧緣君…顧緣君……還有他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明天一二節沒課，盡量更新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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